2014年10月20日星期一
每逢暮雨倍思卿
流年煙雨中,除卻“十年生死兩茫茫,不思量,自難忘”的蝕骨思念,也有“獨彈古琴,每逢煙雨倍思卿”的無限深情。
紫陌紅塵裏,總會有一種女子,用真情釀造出一杯醇鬱醉人的美酒,一滴滴滲入到男人的二按心底,纏綿成殤,令他憂思難忘。
只因為,這個女子,至情至性,溫婉善良。她的愛不摻水份,不含雜質。愛他,就義無反顧地追隨他,哪怕天涯海角,哪怕窮山惡水,哪怕落魄潦倒……
這個女子,就是聰穎靈慧,善解人意的王朝雲,這個男人,就是揀盡寒枝不肯棲的蘇東坡。
也許,紅塵中的很多次相遇,都緣於偶然,而這偶然的相遇,卻鑄就了一世的情緣。
那一年,蘇東坡因為反對王安石新法而遭遇貶謫,他被貶為杭州通判。
西湖美景三月天,春雨如酒柳如煙。
煙水渺渺,碧波盈盈。也許,西湖的美景能夠慰藉詩人遭貶之後落寞而黯淡的心吧。罷了,既然遠離朝堂,與志趣相同的好友泛舟西湖,飲酒賦詩也未嘗不是人生之樂。
樂聲嫋嫋,絲竹悠揚,數名俏麗明豔的女子翩然起舞,長袖徐舒,輕盈婀娜。王朝雲舞在中央,姿容出眾,舞姿曼妙。王朝雲,本是浙江錢塘人,因家境貧寒,自幼淪落在歌舞班中,她雖混跡煙塵之中,卻獨有一種清淨雅潔的不俗氣質。
舞罷,眾女子入座侍酒。此時,恰一位素淨淡雅,清麗可人的女子轉到蘇東坡身邊,她鉛華洗盡,黛眉輕掃,朱唇微點,別有一番韻致。眼前的王朝雲,仿佛一縷淡淡的幽蘭清香,沁入蘇東坡因宦海浮沉而黯淡淒涼的心。
此時,本是陽光明媚,波光瀲灩的文儀用品西湖,忽然間陰雲蔽日,煙雨迷蒙,又是另一番湖光美景。湖山佳人,相映成趣,蘇東坡揮毫潑墨,寫下傳頌千古的名句:“水光瀲灩晴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。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妝濃抹總相宜。”已喪妻多年蘇東坡對王朝雲極為賞識,遂娶她為妾。
千金易得,知己難求。蘇東坡視王朝雲為紅顏知己,因為只有她最懂他。一次退朝回家,蘇東坡指著腹部問家人裏面有些什麼,有人答曰“文章”,有人說是“學識”。只有王朝雲輕笑道:“您肚子裏都是不合時宜。”蘇東坡聞言欣喜不已,由衷讚歎:“知我者,唯有朝雲也。”
曾經以為萍水相逢的愛戀,沒想到竟成了紅塵中最真最深的牽絆。
蘇東坡性情豪放,耿直傲岸,很難做到對權貴的隨聲附和、唯唯諾諾,“木秀於林風必摧之”,因此,遭到當 朝權貴的排擠在所難免。蘇東坡在杭州四年,之後又官遷密州、徐州、湖州,因“烏臺詩案”又被貶為黃州副使。
這個世界,從來都不缺少富貴得意之時的錦上添花,最為難能可貴的是失意落魄之時的不離不棄。
無論蘇東坡被調遷或貶謫到哪里,王朝雲都無怨無悔地緊緊相隨,並悉心照顧他的生活起居。“今日刈草蓋雪堂,日炙風吹面如墨”,在黃州時,他們的生活清苦拮据,王朝雲便買來廉價的肥豬肉,微火慢燉,烘出香糯滑軟、肥而不膩的肉塊,作為蘇東坡營養身體的佐餐妙食,這就是後來聞名遐邇的“東坡肉”。
被貶至惠州時,蘇東坡已年逾花甲,東山再起的希望已是渺茫無期,他身邊的侍兒姬妾都陸續離去,唯有王朝雲始終如一地不離不棄,相伴相依。
王朝雲的脈脈溫情和忠貞伴隨,足以慰藉蘇東坡潦倒時黯然悽楚的心。然而,造化弄人,這樣一位賢淑溫良的年輕女子,竟沒有陪伴風燭殘年的蘇軾走完他的人生之路。王朝雲終因病而撒手人寰,將無盡的思念和孤獨無情地拋給了蘇東坡。
蘇東坡為愛妾選擇了一處清幽的燒脂安息之所,將其安葬在惠州西湖孤山南麓棲禪寺大聖塔下的松林之中。每一陣風過,都能聽到陣陣松濤和嫋嫋鐘聲,那可是愛人間彼此傾訴衷腸的囈語麼?
強忍悲痛,蘇東坡為愛妾修築“六如亭”,並飽蘸深情地在亭柱上鐫刻一副楹聯:“不合時宜,唯有朝雲能識我;獨彈古琴,每逢煙雨倍思卿。”
憶往昔,伊人彩袖殷勤捧玉盅,一個眼神,便能會心一笑心有靈犀一點通;看今日,老夫獨彈古琴煙雨中,兩行濁淚,再也無法執子之手湖光山色共徜徉。
多少次伊人剪影來入夢,醒來後卻是人去樓空,淚眼朦朧中,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。
一扇薄門,怎能擋得住花謝花飛花滿天的透骨淒涼?半簾殘月,怎能放得下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款款深情?
大江東去,浪淘盡,往事悠悠,然滲透在歲月罅隙裏的真情摯意卻鐫刻在流年的堤壩上,任憑時間潮水的沖刷,都不會淡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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